三山涂围垦区之殇

浙江台州万亩滩涂围塘被“无偿收回” 农民是否应获补偿？

核心导读：上世纪80年代，浙江省台州地区为解决人多地少的矛盾，号召群众在三山北涂进行海滩围垦发展养殖。几十年间，群众在付出巨大心血后，一片三万余亩的海涂养殖基地呈现在世人面前。2014年开始，台州市投入近6亿元开建三山涂围垦工程，该工程由于被列为省重点工程而广受社会瞩目。然而，2013年12月27日，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理委员会和台州市路桥区人民政府联合下发的《关于三山涂围垦区内限期清理养殖户的通告》，打破了三山北涂围垦区的幸福和宁静。

一边是地方无偿收回养殖户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滩涂围塘，一边是众多养殖户的抵制和质疑声，这场持续数年的滩涂围塘补偿款之争，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群众海滩围垦  铸就历史丰碑

浙江省台州市路桥区人多地少，土地资源紧缺，农民生计问题历来是当地政府的一大考量。一方面为了解决农民的生计问题，促进台州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为了提高防洪治涝能力，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当时的浙江省台州地区黄岩县决定鼓励金清区腰塘乡一带的农民发展海滩围垦，建成滩涂搞养殖。广大村民积极响应县政府的号召，经过几十年的辛勤耕耘，在付出巨大的心血后，终于在台州市路桥区金清镇三山涂一带陆续开发出了三万多亩海涂养殖基地。此后，广大村民便以养殖作为生存的主要途径。

新世纪之后，随着渔业资源的的匮乏，三山涂的围垦开发日益成为台州市路桥区寻找和开拓发展新空间、解决海岛渔民转产转业问题的必需。围垦养殖带动了一大批群众转型。在众多养殖户中，李云富拥有海涂600多亩，梁云生260多亩，梁云青260度亩，王海兵200多亩，王梅福100多亩。从那时至今，这些养殖户便在三山涂围垦区从事海涂养殖工作，三十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养殖户依靠海滩围垦安居乐业。

三山涂的围垦，作为一项对台州发展具有历史性意义的重点工程，三山涂的围垦筑起的虽然是堤坝，但树起的却是台州人围海造田的精神碑石。

“无偿收回”通告  破养殖梦

在浙江省“十二五”规划中，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被纳入重点项目，定位为中国循环经济发展示范区、长三角南翼特色产业集聚区、浙江海洋经济发展带重要组成区和台州转型发展核心引领区。该项目位于台州东部滨海平原，区域范围包括市区东部组团、台州石化工业基地、临海东部组团和温岭东部组团四大部分，重点规划区面积86.73平方公里，以建设金属再生园等“十大产业工程”为主。

2013年12月27日，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理委员会和台州市路桥区人民政府联合下发《关于三山涂围垦区内限期清理养殖户的通告》，要求三山涂围垦区内的所有养殖户，必须在2014年8月31日前对自己的养殖物及设施、构筑物全部清理完毕。对逾期不清理的，将被直接清理，一切损失自负。同时，要求各养殖户从通告发布之日起，严禁在围垦区内继续进行挖塘、取土、放苗等行为。

2014年10月，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开始向三山涂围垦区养殖户无偿收回海涂。2015年底，这种无偿收回养殖户海涂的行动进入高潮。至2016年4月14日，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向养殖户发送手机短信，要求各养殖户在2016年端午节之后，必须无条件离开上述一万多亩海涂养殖区，无偿交给管委会从事项目建设。

捍卫权益  百余养殖户聘律师

对于窘境，三山涂围垦区养殖户给予坚决抵制。据养殖户介绍，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在收回三山涂围垦区十一塘、三山北涂等其他另外养殖户的海涂时都给了经济补偿。如中国九鼎建设集团、黄礁涂围垦开发有限公司对白果村村民位于黄礁涂围垦区的2000亩海涂补偿了600万人民币，对黄海村村民的1250亩海涂补偿375万人民币，对长大古村村民的1500亩海涂补偿450万元，对山头村村民的600亩海涂补偿180万人民币，对海胜村村民的2000亩海涂补偿600万人民币，而收回三山涂围垦区110多户养殖户的海涂时，没有任何补偿，理由是三山涂围垦区110多户养殖户未取得海域使用权证。

为何经营了几十年围垦区，却未取得海域使用权证？当地养殖户解释说，因为早在1984年时，原黄岩县人民政府在辖区内颁发了《浙江省黄岩县海涂使用权证》。但20多年来，海洋环境发生了不少变化，浅海滩涂开发利用也呈多样性，尤其是2002年国家海域使用管理法实施以来，旧有的海涂使用权证与现行法律法规发生了许多抵触。为此，2008年时省政府专门下发了《关于做好浅海滩涂使用权证处理工作的通知》，收回废止了海涂使用权证，对于涉及海域已围填成土地的，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办法》等有关规定，申请土地登记，经依法批准后确认为国有土地使用权。于是，养殖户认为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无偿收回自己经营几十年的海涂的做法是违法的且不公平的。

对此，三山涂围垦区的养殖户多次到各级政府上访，皆无果而终。同时，养殖户反映，在他们上访期间，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召集了公安民警、特警手持枪械和挖掘机毁坏了自己的海涂池塘，阻止养殖户继续生产经营。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某官员称：“你们有本事就请律师来打官司，官司打赢了，我们就给你补偿。”

面对气愤和无奈，三山涂围垦区110多户养殖户决定聘请北京的律师进行维权。

巨额补贴款去向遭质疑  管委会只认“证”和“协议”

当律师调查了解完情况后，随即取得授权以梁云青的名义向浙江省发改委、浙江省环保厅、浙江省海洋渔业局、浙江省围垦局等部门申请了信息公开，发现三山涂围垦工程造价近6亿人民币，该工程管理部门对浙江省政府上报称是围垦造田，因此浙江省政府给该工程每亩补贴6000元，该工程围垦面积是3万多亩，浙江省政府给该工程的补贴款是1.8亿多元。其中，该工程用于补偿淹没和征地的费用是8784万元，但管委会却不给所有110多户养殖户一分钱补偿。浙江省政府发放的巨额补贴款去了哪里？是否信息公开？成为养殖户和社会关切的话题。

于是，三山涂围垦区养殖户梁云青首先向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理委员会提交了要求信息公开的信函。梁云青认为，自己的260亩养殖塘都是自己花费金钱和精力开发经营的，根据国家发布的相关政策文件，被征收后应按照征用土地的补偿标准给予征地补偿；因为国土资源部关于土地分类的文件里明确规定，滩涂、围塘属于土地。在国土资源部给浙江省国土资源厅的答复文件中，也明确说明：征收滩涂、围塘，应按照土地管理法规定的征地补偿标准给予征收补偿。而且，梁云青认为，自己的养殖塘还遭受了集聚区管委会的故意毁坏，养殖物损失惨重，集聚区管委会应予以赔偿。

对此，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理委员会答复称，梁云青是诉求于法无据，不予支持。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理委员会只对拥有海涂使用权证且与政府的滩涂养殖承包协议在有效期范围内的一部分滩涂养殖户进行补偿。

四村民被要求签“承诺书” 专家认为围塘滩涂属土地应补偿

另据养殖户介绍，当地镇干部、村干部和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员，在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的同一调度下，对110多户维权的养殖户采取一系列打击措施，如凡是参加维权的养殖户有近亲属在政府当公务员的、在学校当教师的，要求其下岗，除非该公务员、教师能阻止他们的养殖户亲属不再参与维权；对李云富房子安装的摄像头全部拆除，把李云富家的大门封闭，不让家人出入，连李云富那刚在医院动完手术生下婴儿才几天的女儿也不能幸免，被封堵在家，无法正常出入，连去镇里超市购买一些婴儿和产妇的日常用品都无法出门。

目前，镇干部和不明身份人员组成工作组，几乎每天都到维权代表家里做“工作”，要求家人说服维权代表去“自首”，签署保证书不再维权，村民的正常生产生活被打乱，养殖户投资几十万的水产种苗被阻止收取而腐烂，水产品白白死在海塘里。

2016年9月13日，四个维权代表梁云青、李云富、王海兵、梁云生在苏州火车站被台州市路桥区金清镇干部和村干部联合“抓捕”，用中巴车带回金清镇派出所后，移交当地边防派出所，动用警力要求四位维权农民签署金清镇干部手写的所谓“承诺书”，内容为：“本人梁云生在台州路桥三山涂有面积260亩，就三山涂养殖处理事件作如下承诺：一、本人知道要在2016年9月25日前自行清塘，保证不阻止三山涂工程推进。二、将来如果政府对此类问题有补偿的，政府要规定补偿给我。三、本人就三山涂养殖塘处理不再进行任何信访或游行示威活动，如有异议将依法与政府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以后不会与李柏光律师主动接触。承诺人：——。证明人：——。承诺日期：2016年9月13日。”

在各种压力下，维权代表王海兵、李云富被迫签署了“承诺书”后被释放回家，但维权的梁云青、梁云生坚决抵制，拒绝签署这种“承诺书”。最后，金清镇政府干部和边防派出所的公安见自己的威胁恐吓失去效果，只好释放了梁云青、梁云生。

无独有偶，2011年时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应松年、符启林和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姜明安、钱明星4人研讨了浙江省乐清市滩涂围塘征收补偿的相关法律问题，四名学者一致认为：围塘滩涂属于土地，应按土地征收补偿标准补偿；有关通告违反正当法律程序，故意将‘浅海滩涂使用权’归入‘海域使用权’，从而大为降低了征收补偿标准，严重侵犯了村民的合法权益。专家学者们还建议应根据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和依法行政的原则，自行纠正违法不当的行政行为。

滩涂纠纷未了局，三山涂围垦区养殖户的维权结局如何？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