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庐山海会寺恰好位于九江当地政府推动的环庐山旅游经济圈内,并且是该圈之中的重要节点(图片来源: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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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九江“新庐山市”辖区内爆发的海会寺事件中,“保寺派”与“拆寺派”上演了多个回合的质疑与洗白。很多围观四众已经表示“剧情太复杂,强烈求摘要”。如果,避开争执“拆寺”是否合法的瀑流般的口水,而纯粹从道义上解读的话,摘要很简单——这就是一出“弱肉强食”的丛林生存战。
当年清苦的时候,衍意老比丘尼师徒养护古寺40余年无人问津。如今海会寺在“发展视角”下变得有价值了,老法师半生坚守的心血,就成泡影了?传续法脉的资格,就此泡汤了?法师人老了、气弱了,“有关部门”就可以联合少壮法师“依法强取”了?
“夺寺”“拆寺”的环节,都可以打扮得程序正义、手续齐全——然而“依法缺德”的事实,纵然无法制裁,但更无法掩盖。佛教道场,或许是这个套路满满、机关算尽的社会里,最后可以退守的精神家园,却也公然上演着功利碾压诚信的桥段。“一个精神上漂泊的民族,将无存身之地。”
庐山海会寺事件在网上掀起的讨论热浪,丝毫不亚于庐山任何一个采石场扬起的飞尘,就目前被披露出的真相来看,只能感慨——从你的全世界走过,只见私欲,不见责任;只见利益不见道义。2016年5月30日,江西省乃至于全国最新的省直管县“庐山市”设立,而海会寺刚好坐落在“新庐山市”治下。虽然九江市与辖区内的新庐山市二者间的权力权利、职责义务重置尚未落定,海会寺的“开发”却是丝毫没有耽误。
一、“发展”就是道理,“强夺”就是正义?
很多衍意老法师身边的徒弟居士都曾反应,九江当地的宗教干部武红曾多次表示:“三年建不好就换人!”相信宗教干部的这种不客气,各地的法师居士都多少有点共鸣。平心而论,衍意法师既然坚守了40多年,那么就应该充分地认可她的功劳,不能因为现在这块地贵了然后你这功劳就相当于没有了,那我们这个社会的规则在哪里呢?
经济落后、那个地方也完全没人的时候,你在那个地方守着;而一旦这个地方值钱了那,就把你赶走,你的守庙的使命就完成了——都是这里的这种节奏,这社会的道义秩序又在哪里呢?
恐怕不是所有的“发展”,都是“政治正确”。难道只要贴上“发展”的标签,此前人们的辛劳心血就都要被否定吗?社会难道是用这种不诚不信的机制来驱动发展的吗?
如果这样的“发展”是正确,那么就得承认普钰法师们抢夺寺院管理权的手段具备“合法性”——那我们这个社会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呢?凡是你有能力,你就可以去抢人的东西吗?那么武红这类宗教干部的GDP政绩观也就得到鼓励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一路的政绩观,已经把中国弄得乌七八糟的,把所有的那些有一些历史遗迹有一些精神线索的全部都给掐断,弄到大家人人自危、人人都惶惑不安。今天还在这里,明天就不知道谁就抽了自己的老底,你就完了你就没得混了。
如果发展要讲竞争,这也不是一个良性的竞争机制,而是一个彼此拆台互相暗算的机制,“依法缺德”就是天然有理。这样的发展观放到历史观上去看的时候,它就是一种罪过的。它很后人留下的“发展成果”,很难说不是一桩罪过,不是一桩遗憾。有可能新房子的确是起来了,但是它这里所造成的伤害,可能是没法弥补的。历史上的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感慨犹在眼前,他们曾说“你们拆吧你们以后会后悔的”——现在不是正在花很多钱去造很多新的假的吗?当然政府也会讲“保护文物”,但他们理解的文物和宗教圣物又不是一回事。
当然这还是单纯地从建筑上、物质上讲,而精神世界里面的那种建构道理,更是这样。扭曲的发展观替代了诚信道德观,那这个庙建在这里是个什么呢?——恐怕只是一片钢筋混凝土的新房子,这样一个地方本身就不存在寺院该有的那种道义价值,它传的,已经不是道了。将来这里可能就是功利交换的平台,可能就是一个社交场所。
二、欺负老弱,败坏公信力,是为不忠
衍意法师已80多岁,而且身体有伤,腿脚不便。在我们身边出现一位普通的80多岁的老人,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该适当照顾老人,尊重老人。而在这件事当中,老弱不仅没有成为被照顾的理由,而且成为了九江当地宗教干部联合少壮法师巧取豪夺的突破口。
“保寺派”与“拆寺派”在宗教干部武红到底有没有亲自带警察去海会寺干预,口径截然不同。但无论如何,警察现身直接就昭示了事件冲突的白热化。甚至,“贵为”海会寺新任住持的普钰法师(行空法师)还公然说有衍意老法师愿意交出寺院的录音在手——试问法师与法师之间觌面相呈,得要什么样的不信不任不仁不义,才轮得到录音笔这种“下作”的工具出现?
在外围观感上,官方最应该忌惮的是,海会寺事件看上去像一个阴谋,一个骗局,否则官方的公信力会丧失殆尽——因为你欺负的不光是一个人,你把她身边的人都清光了,就孤苦伶仃的一个尼众;你欺负的不光是一个尼众,你欺负的一个眼睛不好腿走不动而且80多岁的一个老人。
外界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场景,宗教干部们去海会寺“调研”,九江记者们去海会寺“采访”,大喇喇往那坐一圈,问:“老法师我们欺诈你了吗?”老法师恐怕只能摇头,老法师除了能这样说、这样做,还敢做别的说别的吗?于是恐怕录音也有了,九江记者的稿子也有了。
三、机关算尽,去道甚远,是为不贤
自古以来中国人讲究“君子坦荡荡”,而在这件事上我们不仅没看到坦荡,甚至连最基本的公开都没有。有关人士,暗度陈仓、自圆其说地夺走了海会寺住持之位。
作为佛弟子,最重要的是求道、弘道,更应以有道、重道为基础。丛林中,要想领导众人,弘化一方,靠的不该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道德才是其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一点禅宗祖师早就教导过我们:密庵禅师《与岳和尚书》:“贤、不肖相反,不得不择。贤者,持道德仁义以立身;不肖者,专势利诈佞以用事。贤者得志,必行其所学;不肖者处位,多擅私心,妒贤嫉能,嗜欲苟财,靡所不至。是故得贤,则丛林兴,用不肖则废;有一于斯,必不能安静!”
不以道为尊,怀着嗜欲苟财的私心即使“抢”到了寺院,怕也难筹其“大展宏图”的壮志!
四、钓鱼“采访”,变相施压,是为不义
庐山海会寺事件被媒体曝光后,大众的质疑声和申讨如洪水般涌来。宗教局和普钰法师方面安排的“洗地”文章也很值得推敲:记者前去采访了每天被监视在摄像头下的老法师,并写出了好几篇用词充满“外交辞令”风格的采访稿。如新闻稿里的衍意法师说:“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不忍心看到有保护价值的资产就此葬送在自己手中,她必须要为寺院找条出路。”
真不知这篇稿子的采访是如何“开展的”——或许“钓鱼执法”之外还有“钓鱼采访”。衍意法师又是如何说出这些话的呢?试想,在什么样的人眼中寺院才会被认为是“有保护价值的资产”?80多的衍意师守护海会寺40多年,夜不倒单精进修行,在她的眼中海会寺就是资产?
采访的真相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就采访一事来说,作为一个记者去采访,你重点不是关心别人的生活,你只是关心她“交不交住持之位”。还写什么“让出来,一直到圆寂,生活都有保障”,前去的记者可谓相当的不道义!他们只关心两个问题:一个你交,一个你死,只关心这两个问题。
可是老法师坚守40多年是因为她有她的宗教感情,她期待这里一直是正式的、独立自主的佛教道场。晚景之下,她仍抱持着那片对于佛法的希望,如果能有让她信赖的人,来实现这个希望,她当然是乐意的,她其实也一直都在“交”,一直都在找她的接班人,她并不是没有找,她并不是在拒绝。
记者像这样问是个什么意图呢?是想问“你是不是要拒绝移交”吗?老法师本来就不拒绝移交,只是要看交得合不合适,恰不恰当。至少在过去的复杂岁月里,海会寺得以保存得如此完好,与衍意法师40多年的坚守密不可分。普钰法师自认为是海会寺新主持,那请问是谁帮您保存下这份美好?
对于前人,没有感恩只有负义,恐怕日后要只有推脱没有“敢当”。平心而论,衍意老法师的眼光可以说是很毒辣的,她看得出普钰法师的潜力、看得清他官商傀儡的角色、看得到自己宁死也要坚守的力道。(作者:郑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