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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王家梁
“租房没钱交,房贷没钱还,有病瞧不起,家里揭不开锅……”近日,在贵州省贵阳市花溪区孟关乡一处废弃仓库大门前,不少人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
原因何在?这要从2015年说起。2015年12月25日,孟关乡政府将贵州梵净山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梵净山公司)在孟关乡沙坡村的35000平方米建筑物、构筑物强制拆除,拆除导致数万条轮胎以及配件被掩埋地下,百余名职工被迫解散。
梵净山公司是贵州省轮胎行业龙头企业。梵净山公司对此提起诉讼。2016年4月,贵阳市南明区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判决撤销孟关乡政府此前作出的“强制执行决定书”。一审判决后,花溪区孟关乡政府不服提起上诉。同年11月,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确认孟关乡政府组织的强拆行为违法。
事情已有答案,但为何又引起不满人群聚集?近日,《法制日报》记者就此开展调查。
被迫解散没了生计
“我身体不好,除了在这里工作,别的地方也找不到适合我的工作,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已经失业一年多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几乎每天我都要来仓库看看。”聚集在仓库门口的原公司职工张某说。
张某曾是梵净山公司职工,几年前因作业时不慎,从高空坠落致伤,经鉴定为九级伤残,后与公司达成一次性补偿协议。考虑到其个人原因,公司又为其安排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生计才得以维持。公司被拆除后,张某断了经济来源,只能隔段时间到公司原仓库处或静坐或吵嚷。
资料显示:梵净山公司是2009年花溪区政府的招商引资企业,经营国内外多个轮胎知名品牌,是贵州一级代理商,拥有企业员工100余人,累计缴纳各项税费千余万元,下游经销商1200余户,间接为上千人解决了就业问题。
那么,孟关乡政府为什么要强拆这样一家企业呢?
记者了解到,花溪区政府为了修建某高档住宅项目,在梵净山公司持有土地使用权的情况下,对该处土地进行拍卖。在此之前,该公司于2015年11月16日曾向相关部门反映此行为侵犯了公司利益,但直至被强拆时也没得到相关部门的回复。
至今,违法强拆已过去一年多,经与政府协商,被损毁掩埋的轮胎已被清理出来,但清理出来的数量与企业报送数据存在较大差异。
记者在连日调查中还发现,目前被强拆的梵净山公司仓库与一住宅建筑工地成了邻居,由于开发等原因,仓库周围的排水口被全部堵死,近日连绵大雨之后,之前被清理出来的轮胎尽数被水淹泡,彻底失去了使用价值,梵净山公司的损失进一步扩大。
官司赢了公司倒了
记者在南明区人民法院作出的判决书中看到,一审法院认为,根据我国相关法律法规规定,对不同区域内的未办理相应行政许可手续的建筑物、构筑物,应分别由法定的执法主体行使相应行政管理职权。
法院认为,本案中,因贵阳花溪区孟关乡政府作出对梵净山公司修建的物流园和仓库的强制拆除决定而引起诉讼。经审查,本案原告梵净山公司所取得的土地虽然在被告行政区内,但该土地系国有土地,且原告所属公司也并非乡镇企业,其进行的也不是乡村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建设,所以在其所取得的国有土地上进行建设,应向规划行政部门办理相关手续,而不是孟关乡政府可以拆除,因此判决撤销孟关乡政府此前作出的“强制执行决定书”。
一审判决后,孟关乡政府向贵阳中院提出上诉。2016年11月,贵阳中院认定原判事实清楚,使用法律正确,判决并无不当,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官司是赢了,但我也快破产了。”梵净山公司法定代表人苦涩地说,从2016年4月1日公司停产停业以来,造成的各种间接和直接损失约6600万元,公司还面临拖欠员工安置费、需要支付员工工资、偿还股东借款等诸多问题。
据了解,梵净山公司因经营停业,导致资金断链,目前面临被迫倒闭。现今其上下经销产业链一片混乱,向银行贷款偿还关系被彻底打乱,10多年来经营的多家国内外顶级品牌轮胎省级总代理权被取消,造成上下游供销关系严重违约。与此同时,梵净山公司作为贵州省轮胎流通商会会长单位,对该省轮胎商会会员单位的十几家企业在银行融资中存在联保关系,几十家企业因此受到牵连,直接、间接经济损失惨重。
强拆违法如何买单
如今,终审判决已过去半年多,但梵净山公司被强拆一事依然没有彻底解决。记者来到贵阳市花溪区政府,以期采访孟关乡政府违法强拆导致的一系列问题的善后,但有关部门负责人以不了解情况为由不予作答。在记者的再三询问下,有关部门负责人给了记者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孟关乡政府认为法院判决书没有明确有关政府部门的处理办法,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处理。
贵州合兴律师事务所主任李龙表示,孟关乡政府的违法强拆是一例典型的具体违法行政行为,此案经两级法院审理后已得到确认。然而目前,面对法院判决,无论是具体执行强拆的孟关乡政府或是其上级花溪区政府,在明知已经犯错的情况下,都没有积极采取措施、避免损失进一步扩大,而是共同选择“缄口观望”,这种行为属于行政不作为,严重损害政府形象,造成不良社会影响。
孟关乡政府的“强制执行决定书”可以撤销,但其造成的现实损失谁来“买单”?梵净山公司及其员工迫切希望花溪区、孟关乡两级政府能够给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