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煤炭开采业为代表的粗放型经济增长,一方面确实激发了经济活力,支撑了GDP的跃升和煤老板的发迹,但另一方面,高速而粗放发展的代价触目惊心。
煤老板,一个带有鲜明时代烙印的群体。2008年后,山西兴起轰轰烈烈的煤炭改制重组,煤老板们手握巨额资金从历史舞台上四散离去,各自走进人生的下半场。煤令他们在时代机缘中获取可观财富,也令他们在潮水退去后经受命运落差。(GQ实验室报道)
如果不是这篇报道的钩沉,“煤老板”这个名词,或者说作为一个群体的“煤老板”,确实在公众视线中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属于“昨日的世界”。GQ报道呈现的是几位煤老板在“后煤老板时代”的艰难转型故事,而从更广阔的视野看,煤老板转型的纠葛,远不止一个群体的尴尬,更是一个时代谋求向前的缩影。
煤炭资源是先天的,但煤老板群体及其对应的产业生态却是时代的产物。那是个经济迅猛增长、权力监督失范的年代。煤老板的财富野心与不受约束的公权力合谋,缔造了无数的财富与经济神话,也产生了短期内难以弥合的后遗症。众所周知,如果在今天复盘煤炭业那个纸醉金迷的“丛林时代”,其关键词或说是关键元素,除了煤老板,还有一个是当时的政商生态与官员群体。在经历剧烈的产业调整与强力反腐后,这些领域的后遗症逐步显现。只是,包括煤老板自身的转型在内,地方经济的复原以及政商生态的修复,仍是一个未完成的过程。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煤炭业欣欣向荣的年代,而煤炭开采业兴盛背后,也是各个行业产能的整体狂奔。只是,“最好的时代”有时也是“最坏的时代”,以煤炭开采业为代表的粗放型经济增长,一方面确实激发了经济活力,支撑了GDP的跃升和煤老板的发迹,另一方面,高速而粗放发展的代价触目惊心。其背后对应的GDP至上的主政思维与急功近利的发展观,造成严重的环境破坏,高企的生产事故,成为“带血GDP”的典型注脚。回过头来看,那样一种经济增长模式不仅注定难以持续,它隐含的巨额社会成本,让人不得不对那个看似的“黄金年代”,有一个更理性的评价与反思。
经济原因之外,塑造煤老板时代或说是促成煤炭开采业狂欢的,还有失序的政商关系与营商环境。当规则与法治被关系、利益、“潜规则”替代,不仅煤老板与公权力的关系被灰色化,市场竞争也处于漠视规则的丛林地带。在行业整顿与反腐执纪的高压之后,不仅煤老板隐退了,还有一大拨儿见不得光的政商网络被戳破,一大批官员倒下,就是最直接的证明。对于其中所暴露的政商生态及民营企业的发展环境问题,仍需要在刮骨疗毒的基础上,保持足够的警惕。
煤老板群体的迅速发迹,也在一定程度上形塑了国人的财富观。那是一个推崇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赚快钱的年代,但同时也是一个“跪着赚大钱”的年代。这种近乎“原罪”式的致富方式,一方面刺激着社会的财富神经与财富观念,另一方面,煤老板等同于暴发户代名词这一社会印象,也使得财富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想象中的社会尊重与光环,甚至安全感也并没有伴随着财富增加。这显然是一种畸形的财富生态,煤老板可能并非是唯一的代表。
作为一个群体的煤老板的式微乃至消失,难免让人感慨。但缔造煤老板的社会生态的瓦解,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当我们剖析煤老板在今天的艰难转型时,有必要看到,“转型”不仅是煤老板们的个人叙事,抛开经济原因,让煤老板群体崛起的社会结构,真的完全成为过去式了吗?我们距离亲清型政商关系、不唯GDP论英雄的健康财富观还有多远?(朱昌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