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湘全媒体湖南永州讯(首席记者 丑西)“当初,我们就是看它是省市区三级重点项目,才敢签约承包,谁知道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非法项目,施工小半年的投入打了水漂不说,就连当初的上百万押金也是肉包子打狗......”湖南省永州市冷水滩区牛角坝镇下凡村艾家组一片荒山上,陈庆忠指着到处被挖掘得坑坑洼洼,还有两栋一层半钢筋混凝土骨架的建筑工地,显得愤懑不已。
2016年3月19日,陈庆忠所在的浙江花园建设有限公司与一家名为湖南永州大陂岩国际旅游开发有限公司(下称大陂岩旅游公司),签订了一项《湖南永州大陂岩国际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办公楼、宿舍楼、食堂和所有土建工程承包合同》,自此“跳进了一个好大的火坑”。
事实上,从2013年开始,陆续就有来自广东、上海、四川及湖南本地的30余家建筑公司与陈庆忠一样,“跳进火坑”,自掏腰包、免费施工、分文报酬未得不说,更有4000余万元的工程押金也“不翼而飞”。
日前,记者调查获悉,如此一个由官方招商引资、推荐、审批立项,且被宣传为“省市区三级重点项目”的8.8亿元项目,竟是一“非法项目”。而包括冷水滩区发改委、建设、林业、国土、旅游、劳动、公安等7个职能监管部门却“视而不见”,甚至“站台摇旗”,任由其非法存在长达3年之久,以致酿成数千万工程款、数百万民工工资均无着落,被害人四处上访的“稳定性事件”。
2017年1月10日,迫于无奈的农民工只得爬上未完工的建筑跳楼维权,冷水滩区政法委相关负责人出面,与讨薪的5名农民工代表商谈,承诺向冷水滩区区委书记汇报,三天之后解决此事。三天后,则称政府还在开会,直到记者发稿,事情还没有任何进展。
4000万工程款与300万民工工资之难
“从工程被勒令停工至今这大半年时间,我们一直在四处奔波讨说法,却始终没有结果。”包工头赖正东说起自己这一年多的遭遇,很是激动,“我们初步算了一下,前前后后有来自广东、上海、四川及湖南本土的30多家建筑公司被骗进来,工程款包括押金在内有4000多万,这里面农民工工资就有300多万,眼看着要过年了,工程款先不说,这些农民工工资怎么发,才让我们着急。”
事实上,为了不拖欠这300多万的农民工工资,赖正东、陈庆忠等人已经忙活了数月,从到冷水滩区政府,再到永州市政府,甚至到湖南省政府,四处上访,却终无结果。
“去发改委,他们说我们只管审批立项;去招商引资的旅游局,他们说这是民资项目,无法监管;去建设局,他们说这工程项目没有在我们这里备案;去劳动局,他们说这项目是非法的,所以没有缴纳劳保基金;最后去公安报案诈骗,不立案也不给说法。”说起在政府部门“像踢皮球一样的遭遇”,赖正东明显很是无奈。他觉得,既然能被政府招商引资来,且审批立项的工程项目,而且还是“省市区三级重点项目”,怎么可能“无法监管”。
“难道这几年来,大陂岩旅游公司在5000多亩土地上陆陆续续开山、毁林,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政府部门竟毫无察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赖正东不解道,“难道这个旅游公司手眼通天,把这些政府部门的眼耳都捂住了,所以才看不见,听不到?”
对于赖正东的质疑,新湘全媒体进行了调查了解。
这个在陈庆忠、赖正东等人口中所说的“大陂岩旅游景区”项目,是在2011年,由冷水滩区文体新旅局招商引资并推荐申报,经冷水滩区发改委审批的正式项目。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正式的、合法的项目”缘何变成一个“涉嫌合同诈骗”的“非法项目”,其中过程,令人寻味。
区旅游局带来的“开发商”
“2011年5月初,当时的长沙人浣有才与冷水滩人伍为民同时来到区旅游局,说要开发大陂岩岩洞及周边地区(黄阳司、牛角坝、普利桥三镇交汇处)。因当时考虑到冷水滩是永州市的中心城区,尚无一处旅游景点,根据我区实际,加之每年的市政府对区政府的考核,旅游开发又是不可缺少的考核内容,因此我局就下发了一个同意开发该项目的文件,同时建议区发改委给予项目批复。”
在一份《冷水滩区文体新旅局有关大陂岩国际旅游开发公司起始情况的说明》中,冷水滩区文体新旅局如此说明“大陂岩旅游景区”项目的由来。
同时,此种说法在冷水滩区发改委存档的“大陂岩旅游景区”的项目申报资料中,得到了佐证。
新湘全媒体调查得知,当时该项目的投资金额在《永州市冷水滩区企业投资项目备案申请表》中显示为87895万元,其中项目资本金为1216万元,计划开工为2011年5月,建设期限36个月。
“想一想,8个多亿的投资项目,对于一个区级政府来说意味着什么。别的不说,至少文体新旅局招商引资的成果显著,受表彰是难免的。”陈庆忠揣测道,“我们做工程的,到处跑,不少和政府打交道,知道政府的各个部门,都是有招商引资任务的。”
诚然,8个多亿的投资项目,“一路绿灯大开”,在冷水滩区文体新旅局的推荐审报的次日,即2011年5月13日,由冷水滩区发改委正式审批立项。
“当时,我们的批文是这个项目要有效期为2年,期满后项目没有完结的话,是要来申报延期的,可是这个项目并没有来延期,也就是说道2013年5月12日,项目的审批文件就作废了。”冷水滩区发改委一名工作人员解释称,“我们也是后来公安通报后才发现,自己下发的审批文件被大陂岩旅游篡改了。”
记者了解到,2016年5月31日,永州市国土资源局冷水滩区分局牛角坝镇管理所以“违法动土修建办公楼及附属设施”为由,对大陂岩旅游公司下发了《土地违法行为报告函》,勒令其停止施工。
同时,永州市公安局冷水滩区分局以“涉嫌毁坏山林”罪,将大陂岩旅游公司法人伍为民刑拘,立案调查,目前此案正处于侦查阶段。
长达3年的“非法项目”
事实上,按照冷水滩区发改委对“大陂岩旅游景区”项目的批复意见,及大陂岩旅游公司的相关申报材料来看,大陂岩旅游景区既定的项目时间均为2年。
在《永州大陂岩生态国际旅游景区可行性报告》中,其发展规划明确表明“‘大陂岩景区’,项目共用地5200亩,计划总投资8.8亿,分两期投入,在两年内完成整个项目的建设任务”。
然而,在陈庆忠看来,这“可行性报告”根本就是“废纸一张”。
“整个项目建设根本没有按照可行性报告来事实,我们2016年才和他(伍为民)签的办公楼等项目施工,这个时候整个景区基本没什么建设,我们也根本不知道这个项目这时候没有任何的合法审批手续,其实就是一个非法的项目,但在我们签约的时候,区旅游局还来剪彩讲话,谁知道里面这么黑?”
据记者查证,2015年,由于大陂岩旅游公司原法人代表浣有才去世,伍为民在继任法人后接手项目,于同年7月27日与新加坡新洲国际投资有限公司举行合作签约仪式,共同开发大陂岩景区。
在这次签约仪式上,冷水滩区文新旅局副局长廖福葆亲自参与,并介绍说,大陂岩生态旅游景区计划用3年时间,打造成永州市独具特色的生态养生游世外桃源,集旅游、农业观光、科普教育、生物农业展示为一体。
可事实上,此时的大陂岩旅游景区早已是一“非法项目”。
新湘全媒体就此向冷水滩区文新旅局副局长廖福葆求证,他却避而不谈当初是否知道大陂岩旅游景区已经是“非法项目”。只是一再强调“旅游项目投资大、周期长、见效慢”,并解释“我一再要求他(伍为民)去补办手续(项目的各种合法审批文件)”。
对于自己为何会出席一个“非法项目”时,他不以为意道,“他(伍为民)打电话邀请我的”。
然而,记者了解到,这个原本由文体新旅局招商引资并推荐申报的项目,在2013年后,作为负有主要监管责任的该局,再也没有履行任何的书面监管责任与义务。
除了冷水滩区文体新旅局外,在该项目自立项起,其涉及到的发改委、国土、林业、劳动、规划等部门项目审批手续均不存在。
对此,在冷水滩区政府2013年4月18日的一份《关于大陂岩旅游项目建设有关问题的会议纪要》中,给出了佐证。
这份会议纪要明确强调大陂岩旅游项目要“尽快补办相关手续”,称“当务之急是要把项目建设停下来,在项目建设停工的基础上,尽快与发改委、国土、规划等部门衔接,办理(补办)好规划、立项等相关手续”,并提醒为“确保不因该项目的开发建设而追责。”
事实上,截止到2016年5月31日该项目被国土部门“勒令停工”,其已非法存在、非法建设长达3年之久,在此期间冷水滩区所涉的发改委、林业、劳动、旅游等部门,并无任何举措。
“而我们这来自几个省份30多家建筑公司,就是这样在一个没有任何政府部门监管的项目中,被骗了个血本无归。”陈庆忠无奈道,“如今东窗事发了,这些没履行任何监管职责,明显失职渎职的部门,反而还觉得他们没过错,真是没天理王法了。”
施工队在5月31日工程被政府勒令停工后,冷水滩区委专案组长达几个月的跟踪、调查,让民工理性、合理地维权,时至今日没有任何的明确答复。“年关将近,民工期待的政府回复是什么?失望?工程资金的投入、民工的工资成泡影?民工们的血汗钱由谁买单?民工涌入永州,社会的和谐、带班头的人身安全怎么保障?民工家庭的稳定由社会保障吗?”陈庆忠表示很是无奈。
记者将继续关注此事,发回最新报道。
临近年关,农民工无奈到市政府讨要血汗钱。
被勒令停工的工地。
爬上未完工建筑维权的农民工。
农民工在永州市政府门口躺成“年”字讨要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