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重庆市首创“地票交易”模式——利用城市发展缺少建设用地指标的机会,将复垦包括农村宅基地在内的集体建设用地所产生的建设用地指标,通过交易的形式,转移到城市郊区。扣除复垦成本后,产生的效益一部分用于为农民进城提供社保、医疗、教育等资金支持,缓解政府的资金压力,另一部分直接变为农民手中的资本。目前,地票交易已成为重庆扶贫的一项重要手段,但是在农村建设用地复垦过程中,也引发了新的问题。
整体移民搬迁却无法享受相同复垦政策
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简称秀山县)位于重庆市东南部,也是国家级贫困县。在地票交易政策出台之后,当地政府积极响应,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是,农村建设用地复垦申报也成了当地政府和农户之间多年的难以调和的矛盾。
2008年,重庆市发布《关于加快实施生态和扶贫移民工作的意见》,针对生活在交通闭塞、生存环境恶劣的高寒边缘山区和处于地质灾害区域的农民群众,进行集体整体移民搬迁。通知中明确指出,到2012年,全市要完成生态和扶贫移民搬迁35万人。
接到通知后,秀山县政府和海洋乡政府为了完成移民搬迁任务,对五四村中寨组、大土沟组等多个村民小组进行了整体移民搬迁。搬迁任务由县乡两级政府统一部署,要求村民尽快进行搬迁,并在搬迁后对原房屋进行拆除,才能获得搬迁费。为了尽快取得搬迁费,大部分村民对原房屋进行了拆除。
2010年,秀山县海洋乡开始进行农村建设用地复垦工作,在移民搬迁后的原村庄进行复垦,期间进行了多次复垦前期测绘。2012年,当地政府与村民正式签订了复垦合同。
然而,在进行入库备案审批结果出来后,却引发了部分当地村民的不满。在统一片区的同批申报中,原本未按政府要求拆除房屋的农户审核通过,响应政府政策对房屋进行拆除的农户被整体审核掉。更让村民不满的是:五四村村委副书记梁泽银采茶河承包的淹没区和荒山、五四村村主任张显友勘测的荒山、原五四村四组白胜武拆除时间长达30年的老屋基、白玉贵在别的村民老屋基上耕种了40多年的菜园都被审批通过,并以9.6万元/亩的价格获得了地票价款。
根据经办测绘机构广德公司出具的一份对2012年海洋乡复垦遗漏名单说明显示,多数导致农户被审核掉的原因均是:实地为地基,无二调(第二次土地调查)。
秀山县国土局:情况特殊 问题确实存在
2013年开始,海洋乡五四村部分村民开始通过信访渠道上访,要求得到相同待遇。
2013年5月15日,秀山县国土资源和房屋管理局回复称:在将2012年的农村建设用地项目上报市国土房管局入库备案时,市国土房管局对房屋已经拆除、只剩下地基的部分农村建设用地不予认可直接整户予以删除。因为你们房屋均已拆除,导致被删除,针对此类情况,对把房屋一间拆除只有地基,被删除的农户重新包装成项目,再次报批市局审批。但至今,该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对此,秀山县国土资源与房屋管理局农村土地整治中心规划科宋科长解释称,像这种情况现行政策已经不允许进行复垦,海洋乡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政策性问题导致。
宋科长说,海洋乡部分村庄属于高山生态扶贫搬迁,属于农业部门主管。为了解决民生问题,高山生态移民搬迁推行比较快,要求当年计划必须当年完成,农业部门搬迁政策要求,必须把原房屋进行拆除,并在政府指定区域建造房屋,才能享受生态移民搬迁补贴。但是仍然有一部分村民,由于种种原因搬下来之后并未对房屋进行拆除。房屋拆除之后要进行复垦,复垦属于国土部门主管,2012年之后的农村建设用地复垦要求没有房屋的不能纳入复垦,这就导致了这两者之间的冲突。
2012年在海洋乡进行农村建设用地复垦过程中,确实存在此类问题:响应政府号召对房屋进行拆除的仅得到了移民搬迁补助,而没响应政府号召对房屋进行拆除的,反而在建设用地复垦项目中另外拿到了一部分补偿款,导致响应政府号召的村民诸多不满。
政策规定的特殊情况条款成摆设
宋科长介绍说,对于农村建设用地复垦,秀山县里的指导思想是尽量多争取,建设用地复垦是一项对大家都有利的惠民政策,对老百姓、村里、乡镇和县里都有好处。没有理由不做好,但由于政策因素,问题难以解决。在2012年时,市里已经要求只留有地基的宅基地不能纳入复垦,但是没有文件。到了2013年,重庆市国土资源与房屋管理局正式出台文件,完全限制了申报的可能。
宋科长所说的文件是重庆市国土资源与房屋管理局2013年5月13日出台的《关于加强农村建设用地复垦权籍变更项目管理的通知》,通知要求:农村建设用地复垦片区房屋已破损,虽实地尚存明显地基及部分墙体,或只存在附属用地不存在房屋主体的宅基地这两类情形原则上不纳入复垦,有特殊情况的另行处理。
同时,该通知还规定:即日起,属漏调村庄用地(第二次土地调查被遗漏)的高山移民项目、户改退地项目,可单独组装项目上报农村土地整治中心委托审查单位审查通过后,由权基础定期组织会审,通过会审的项目可纳入农村建设用地复垦。
而根据广德公司出具的2012年海洋乡复垦遗漏名单说明中,海洋乡大部分被审核遗漏的村民,恰恰都是因为只余地基,在第二次土地调查被遗漏。
宋科长说,漏调村庄用地高山移民项目确实可以重新打包上报,但是首先要求要满足复垦条件,而复垦条件要求必须有房屋,这一条就卡死了上报的可能。虽然文件中规定,有特殊情况的另行处理,这是属于灵活的条款,如果按照正规的程序,是可以上报,但截止到目前为止整个重庆市没有办理过一例特殊情况,重庆市国土资源与房屋管理局也未对特殊情况有具体的解释,所以很难做。
执行政策不公平 遗留问题难解决
在调查中,有部分同批遗漏的农户在后来复垦项目申报过程中审核通过;同样情况同批申报,部分却未审核通过;还有部分即便存在房屋,也未能审核通过;同样的邻居两边审核通过,中间农户却被遗漏。这些普遍存在的情况更加深了当地村民的不满。
宋科长解释称:“站在村民的角度来说,肯定不满,不满的有很多,都可以理解。但这些都属于个案,肯定是有原因的,具体问题要具体看待,不能归纳性的一概而论。农村建设用地复垦没有任何法律层面的依据,重庆市是全国的一个试点,完全是依靠政策进行推进,政策是靠着实践进行细化。在合适的时间,符合当时的政策,才能享受到相关的补助;同样的情况由于时间不对,前后相差几个月,就可能存在差异。这些情况不只是海洋乡,在全县都普遍存在,但是没有办法,都是政策性因素导致,现行的政策趋势是越来越严。原先还是高山移民、地质灾害移民和建卡贫困户优先,现在只剩下建卡贫困户优先。除非现行政策有变动,否则要想解决海洋乡这种情况,真的很难。”
如果仅仅是政策上出现了问题,为什么群众反映的“村副书记梁承包的淹没区和荒山、村主任上报的荒山、村民长达30年的老屋基、耕种了40多年的菜园”都审批通过?显然,这仅仅是政策问题,还是执行出现了问题?秀山县海洋乡的高山移民项目复垦遗留问题将如何解决?对此,媒体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