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爱祥怎么都想不到,投资数百万元的两家博物馆刚刚装修完毕,计划用来镇馆的5100多件文物却遭飞来横祸,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伙社会人员用大型机械捣毁,连同两层楼高的大库都被夷为平地。“这对文化遗产来讲,无异于一场浩劫。” 樊爱祥痛心的说。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他又因何要下此毒手?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真相?记者对此事展开了一系列调查。
来自九章别墅的施暴者
2016年12月28日上午11点20分左右,北京市朝阳区教导队路的博物馆大库内,三名工作人员小餐厅吃午饭。数十名统一着装的社会人员从仅一网之隔的九章别墅区一涌而入,将三人束缚手脚后分别拖进两辆商务车,在九章别墅西门附近滞留一段时间后,驱车将三人扔在车辆如织的机场高速路上。
一个多小时之后,被警方解救回来的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院落大门被数道钢筋焊死,大门进口处被挖成两米多深的大坑。用来九章别墅隔离的铁丝网被严重破坏,大型机械从别墅区直接开进院内,大门旁边的传达室被掀翻,西侧的二层餐厅厨房等建筑被夷为平地。原高6.2米,建筑面积500多平方米的博物馆大库被整体推倒后再二次拍打,库内珍藏的5100多件文物悉数损毁,其中不乏国家一、二、三级文物,按照在北京市文物局登记备案后的资料统计,保守估值26亿多元。该博物馆大库由北京金锤声国际拍卖公司、原北京红太阳国际拍卖公司、上海国宝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和北京百衲国际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四家共同使用,由樊爱祥和陆德全主管管理。
记者1月16日在事发现场看到,博物馆大库所在地占地约20亩左右,如今已经是满目狼藉,监控设备被剪断后扔在脚下。为保护现场和残破的文物不被二次破坏,倒塌后的库房已经用几块篷布全部遮住,公司还为此雇用了十余名保安人员日夜看守。由于天气寒冷,大家吃住都在院内临时租来的四个小型集装箱内。
事件发生后,樊爱祥第一时间按照《文物保护法》规定,将文物被毁情况向市文物局进行了报备,文物局一位负责人惊呼:“这么严重的损毁事件,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随后警方介入调查,迅速锁定犯罪嫌疑人为九章别墅的几位在职高管,并将其中四人缉拿归案。调查显示,他们同时也是本次破坏行动的直接实施者。
原来,九章别墅的开发商——北京诚通嘉业置业有限公司对博物馆大库这块地觊觎已久,曾多次委托公司一位宋姓副总与樊爱祥的代理人电话沟通,称博物馆大库与九章别墅的整体风格不相符,影响了九章别墅的销售,让其搬迁,还曾并明确告知:“2017年元月1日前,必须搬走。”但双方始终没有达成一致协议,直至2016年12月27日,仍然就搬迁一事进行过电话协商。期间,樊爱祥和其他工作人员也多次明确告知对方,博物馆大库内存有大批文物,搬迁成本较高。没想到,元旦未至,暴行便发生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违规建筑?
樊爱祥的噩梦却并没有结束。1月17日,放置在院内的四个小型集装箱被孙河城管执法队以没有“建设工程许可证”等相关手续为名,进行了强制拆除。当天夜里,保安人员只好站在三九天的寒风中保护现场。
樊爱祥想不明白,放在自家院子内的几个小小集装箱,一不影响市容,二无任何声响,为什么能引起城管执法部门如此大的动静?难道是有人想蓄意破坏案发现场?
为了解城管执法的背后起因,本报记者采访了该执法队的一位李姓队长。果然,矛头再次指向九章别墅。
据执法队提供的一份举报材料显示,九章别墅开发商诚通嘉业实名举报集装箱居住社会人员,被别墅住户投诉扰民,称存在安全隐患。不仅如此,投诉之后,九章别墅方面还曾经委托一位邹姓律师调查城管是否行政不作为,并多次向北京市纪委举报孙河城管执法队不作为。
目前已经有证据证明,12月28日的“强拆”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破坏行动,但目前尚未启动对诚通嘉业法定代表人王酉的追责。
有意思的是,记者在对九章别墅的暗访时了解到,该别墅区目前只有北边的一期售完,刚刚进入装修阶段,尚无住户入住。
另据九章别墅客户总监徐萍萍介绍,该别墅区是朝阳区目前唯一在售的顶级独栋别墅,共83套房,已经售完的一期项目最大面积为每栋4500平米,共五层,主力户型为1245平米、1460平米、1870平米、1900多平米、2200平米和2600平米几种,7500万元每栋起价。正在对外销售的是最中心区域的20套房,2017年六月份才能交房,是一期的升级版本,面积多为1240平米、1870平米和1460平米,每套价格都上亿。尚处于建设阶段的三期工程则要到2018年年底才能交房。
“再开盘的就更大了,都是1400多平米,1900多平米,2200平米和2600平米的。” 徐萍萍说。
令人不解的是,自2003年起,国务院和国土资源部就曾多次发文,明令禁止别墅项目的供地及审批。在“限制、禁止用地目录2006版”中,更是首次规定了住宅项目容积率不得低于1.0的标准。2016年10月份,禁令再次被强调重申。
为何在如此高压的政策之下,首府城市还能有在建的别墅工程呢?而且,根据九章别墅的宣传资料显示,该别墅区的容积率不足0.4。
“上一个开发商是1995年的地,一直没开发,(我们)真正拿地是2009年,是通过法院拍卖的形式。2011年才报的规(划),是按九几年的容积率盖的,按以前的规划走的。” 徐萍萍介绍说。
但是,记者针对此说法向曾经参与过该工程施工的樊爱祥求证时,对方明确表示:现在的项目规划跟当年完全不一样。
事后,记者也针对此事走访了九章别墅所在地的孙河乡规划局,该局办公室的两位工作人员介绍称,该别墅应该归东郊农场管辖,乡上只有执法权没有审批权,别墅规划应该有备案,但由于管理档案的人员不在,无法查看,记者只能到区一级的规划局申请资料公开。而对于国家停止批建别墅类项目的规定,其中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别墅可以建。”
随后,记者再次前往东郊农场求证,工作人员称领导在外培训,随后会汇报领导电话回复,但直至发稿都未接到对方的回复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