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拆后的水岸花木城现场
背景:2016年11月11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消息,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书记吴天君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组织调查。吴也是中央巡视组“回头看”中河南落马的“首虎”。
2016年5月,吴刚从河南省委常委、郑州市委书记任上调任省政法委书记。从2012年2月起,吴天君一直担任郑州市委书记,在其主政的4年多时间里,郑州进行了大规模的拆迁改造,共启动拆迁村庄627个,动迁175.65万人。拆迁指挥部人员不够用,带动人大、政协、公、检、法领导参加也要拆……强推之下,民众苦——不少农民“被上楼”,有拆迁户在“凡不接受‘先拆迁,后补偿’的,都是这个下场”的威胁下,躺进了医院;官员也苦——没拆迁许可证明凭着“一指”就要拆的随性下,“限期拆完,拆不完、没钱拆的不要干了”的震慑下,他们被推向拆迁前端,硬上。
吴天君治下的拆迁乱象,堪称令人触目惊心:他力推的强拆,仿佛印证了那句“有条件要拆,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拆”,似乎很少有什么,能挡住其“拆字诀”的通行。因为任性的执政风格,被坊间称为" 一指没 "书记,因大拆大建甚至强拆而饱受非议,手指所指之处 “樯橹灰飞烟灭”。
拆迁不是问题,违法强拆才是,正如接访不是坏事,违法截访才是。吴天君的“疯狂拆迁”,若都是循法而为,那是种魄力;可如果这些拆迁很多都跟违法强拆有关,那这“魄力”只能被转换成另一种贬义表述---野蛮。
吴天君的强势做派,让人想起了跟他一样作风强势的“能吏”仇和,而其结局也几乎重蹈了仇和的覆辙。这很难说是偶然。它也指向了一个道理:法治社会,不需要“一指没”官员,“能吏”再能,也得守法。
吴天君主推下的那些强拆“要风得风”,也表明了当地民众土地权益与财产受保护程度的孱弱。
在吴天君主政的4年间,郑州市尤其中原区的拆迁面积最大,力度最大,任务最重,因此时任区长的政绩也最大。而杜伟的花博园花卉市场正坐落于中原区中原路的重要有利位置,因此更难逃此厄运。
在吴天君落马的当晚,58岁的杜伟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来到中原路,点燃了一盘30万响的鞭炮,庆祝吴天君落马。在鞭炮声中,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别了,吴天君;别了,一指没。”
杜伟是河南省郑州花博园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原路是他曾经经营的一个名为“水岸花木城”花卉市场的所在地。曾几何时,杜伟的先进事迹和他所经营的“水岸花木城”花卉市场的创新发展多次受到过《河南日报》等多家新闻媒体的表扬和宣传报道,花卉市场也成了当地纳税大户,并解决上千人的劳动就业问题,因此杜伟本人也就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的民营企业家。
2016年底,杜伟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称,2012年5月12日,他经营的150亩花卉市场,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这个市场他已经经营了8年。“关于该项目用地,我们在2004年和政府签了30年用地协议,巨额投入后,不料仅仅过了8年,就被强拆。”
“当时没有达成任何补偿条件,也没有任何文字通知。相关拆迁赔付问题,官方至今没给任何说法”。
时任区长带队强拆重点招商引资项目
据花博园公司法人杜伟介绍,“2012年5月11日夜,在没有任何通知、任何公告、更没有签订任何拆迁协议、当时已被当地公安强行抓走的情况下,中原区原区长王东亮组织警察、城管、保安、西流湖街道办事处等200多人,对花木城实施强行拆除,花木城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所有经营者被迫停业,千余工人瞬间失业,我的花博园公司的所有巨额投资被政府强行损毁,化为乌有。”
据杜伟称,“强拆后,花木城办公室中许多名人字画、重要财务资料、投资资料以及与商户签订的相关协议等也不知去向。由于我的花卉市场被当地政府强拆后重要资料丢失,我也无法向法院起诉,也没有钱去起诉。又加上吴天君在任时的‘三不政策’:不准当地法院立案,不准上访,不准新闻媒体监督曝光。我实在是无路可走,而如今又被承建花卉市场的建筑公司起诉,成为‘老赖’,到处东躲西藏,居无定所,无家可归。”
“2013年,王东亮升迁,离开了中原区人民政府区长的位置。”
“而在2012年5月11日强拆我的花卉市场之前,采取先拘留再强拆的方式,当时我被刑事拘留时向公安人员询问,“为什么抓我?我犯什么罪?”公安人员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你犯什么罪,不抓你没法拆你的市场,上面的意思,就是要抓你。”当时抓我拒绝在拘留证上签字。5月12日,郑州花博园市场已遭强拆,我被放回,前后正好被拘留15日。”
强拆前的水岸花木城
据郑州市花博园公司所提供资料显示:
2004年10月11日,郑州市市场发展局中原市场中心与中原区须水镇人民政府签订协议书,将位于中原区须水镇镜内,中原路以南、西四环原中原花木城东边界向东710以内,南水北调运河以北约150亩地,作为郑州花卉博览园(暂定名)项目用地开发,租期自2004年10月11日至2034年12月31日止。
2005年9月18日,中原市场中心与河南名派策划广告有限公司(郑州花博园实业有限公司前身)签订合同协议书,将郑州花卉博览园租用土地148.71亩,未完工大棚14429平方米,已建成花卉市场一座,交由乙方投资建设,乙方继续履行各种协议。独立经营,自负盈亏,项目建成后形成的固定资产和无形资产全部归乙方所有。
2006年4月26日,中原区发展改革和统计局以中原发改统计字[2006]39号文件关于中原路水岸花木城扩建项目的批复,同意郑州花博园实业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花博园公司)建设总建筑面积80000平方米,总投资6400万元的花卉交易大厅等。
2007年7月19日,郑州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编号:豫郑市域农[2007]00330号,同意中原路水岸花木城项目备案,项目总投资2.4亿元(企业自筹),计划建设期为:2007年10月至2009年10月,主要建设内容为花卉、苗木种植、展示及配套设施建设。
2007年郑州市中原区农村经济委员会以中原农[2008]18号:关于申报郑州市带动能力强示范农业龙头企业的申请文件,向郑州市农业产业化经营领导小组办公室申请考核花博园公司为龙头企业。
郑州市中原区商务局以中原商[2008]23号文件,对水岸花木城项目备案。
中原区财政局于2008年11月21日,以科技三项名义向花博园公司拨付3万元技术研究与开发经费。
杜伟在接受采访时称,从2004年至2012年,花博园公司按照30年的发展规划,已累计投入资金超亿元,建成面积3.6万平方米的花卉交易市场和4万平方米的配套路、停车场等附属设施。建成标准商铺1296个,评估价值超过3亿元人民币。
河南省农科院、林科院在此设立实验基地,公司苦心经营八年,把花木城逐步打造成集花卉、苗木种植、科研、交易、物流、生态餐饮、休闲观光为一体的综合民生项目。
2011年4月,时任中共河南省委常委、郑州市委书记连维良批示,要求花木城升级改造,以适应中原经济区建设需要。接到批示后,花博园公司与加拿大科盛(河南)生态有限公司和台湾台北商会签约,对花木城进行升级改造,从设计到筹备施工,新投入资金900余万元。
“可就在公司加大力度投资建设时,在没有同我公司达成任何赔偿协议的情况下,2012年5月11日夜,时任中原区区长王东亮组织警察、城管、保安、西流湖街道办事处等200多人,对花木城实施强行拆除,花木城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
“当时除对部分业主进行了少量补偿外,给我公司造成的巨额经济损失补偿到现在已经快5年了,至今仍无着落,分文皆无。”
据杜伟反映,“同期郑州市市场发展局在中原区招商引资建设的中原建材城、中原汽配城、大厨房市场等项目,在拆迁补偿时均以商铺原价+3年租金进行赔偿的。”
如果按同等地段、同等条件补偿的标准算的话,当地政府至少要补偿我的花卉市场强拆补偿款约为1亿多元人民币。
调任莫要成为政府部门“挡箭牌”
针对花博园公司反映的情况,现在改为中原区须水街道办事处的李姓工作人员称,此事过去时间较久,现在该地区已划归西流湖街道办事处管理。
西流湖街道办事处一位魏姓工作人员介绍称,花博园公司反映的事情,当时是郑州市进行“两环十七放射”工程建设涉及到的一个拆迁,但当时办事处刚刚成立一年,现在办事处对当时的材料均找不到,而且现在人员全是近期调过来的,对这件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当时整个郑州市都在拆迁,办事处只是配合,具体的政策制定还应该是市里或区里。
而对于此事,中原区政府办公室以原经办此事的领导和负责人已经调任,现在领导对此事不清楚为由,拒绝回答相关问题。把强拆杜伟花卉市场损失补偿问题以领导和负责人已经调任或不知情为由敷衍了之,互相“踢皮球”。在当今依法治国的理念指导下,依法行政的大环境中,实在令人费解,不可思议!
中央组织部《关于改进地方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政绩考核工作的通知》中指出:对那些给国家利益造成损失、给群众利益造成影响、资源环境造成浪费的官员们,即便已经离任也要追究责任。特别针对地方政府存在的“新官不理旧账”“一任一张新蓝图”的现象,从制度层面纠正,对于拍脑袋决策、拍胸脯蛮干,损害群众利益造成恶劣影响的,要记录在案,视情节轻重,给予组织处理或党纪政纪处分,已经离任的也要追究责任。
而目前,花博园公司法人杜伟因为前期投资欠下巨额外债,已被当地法院列为“老赖”,自己原本的家也被债主占去,整天东躲西藏,无家可归。
据杜伟称,2012年5月12日被强拆之后近5年内,他不断找有关部门及其领导讨要市场被强拆的补偿款。有关部门及其领导告诉杜伟,“老杜,会妥善给你解决处理的。”一直推脱,互相推诿。5年过去了,有关部门领导也换了几任了,我至今未得到一分钱的补偿款。
现如今的热播剧《人民的名义》应该对当地政府有所启发吧!试问一下,如果当地政府负起责任,以人民的利益、企业的利益为重,合理合法合规拆迁、补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会出现强拆这种想象吗?还会出现拆迁之后遗留下这么多社会问题吗?当地政府负责人和领导还会已调任或不知情为由,互相“踢皮球”吗?2014年7月3日,由吴天君导演的、王东亮带队强拆的花博园民营企业的《请愿批示》,还会出现形同废纸一张、至今未能依法妥善落实解决的空头支票吗?
图为吴天君在任期间,指使中原区政府强拆花博园之后,
于2014年7月3日对杜伟请愿书,批给中原区区委书记、区长的批示
毕竟,法治是评判官员为政的伦理底盘,任何背离法治的“实干”都是蛮干,任何目中无法的“能吏”都是社会灾难。
社会发展往往伴随着城建变迁,但拆建必须基于科学规划统筹,要听取并尊重群众意见,维护群众的各项合法权益。高层一再强调,“农民变市民”不得以退出土地承包经营权、宅基地使用权、集体收益分配权为条件,就是基于保护群众利益,防止某些人打着城镇化的旗号大肆侵权。只有真心为群众考虑的建设与发展,才能赢得群众肯定,确保政府的公信力。
不生产“强拆”,只做法治理念的搬运工,应是地方官员的基本为政素养。相信在法治臻于完备的语境下,郑州花博园的强拆补偿问题会很快的为当地政府落实并依法妥善解决。
望当地政府部门及其有关领导关注并认真调查彻查此事,还企业一个公道!还法律一个公道!还社会一个公道!人民拭目以待。
对此事的进展,我们将进一步跟踪报道。